看血污的鋪石上徘徊着鬼影,
飢餓的眼睛凝望着鐵柵,
勇敢的胸膛迎着白刃:
恥辱粘住每一顆赤心,
在那裏,熾烈地燃燒着悲憤。
把我遺忘在這裏,讓我見見
屈辱的極度,沉痛的界限,
做個證人,做你們的耳,你們的眼,
尤其做你們的心,受苦難,磨鍊,
彷彿是大地的一塊,讓鐵蹄蹂踐,
彷彿是你們的一滴血,遺在你們後面。
沒有眼淚沒有語言的等待:
生和死那麼緊地相貼相挨,
而在兩者間,頎長的歲月在那裏擠,
結伴兒走路,好象難兄難弟。
冢地只兩步遠近,我知道
安然佔六尺黃土,蓋六尺青草:
可是這兒也沒有什麼大不同,
在這陰溼,窒息的窄籠:
做白蝨的巢穴,做泔腳缸,
讓腳氣慢慢延伸到小腹上,
做柔道的呆對手,劍術的靶子,
從口鼻一齊喝水,然後給踩肚子,
膝頭壓在尖釘上,磚頭墊在腳踵上,
聽鞭子在皮骨上舞,做飛機在樑上蕩……
多少人從此就沒有回來,
然而活着的卻耐心地等待。
讓我在這裏等待,
耐心地等你們回來:
做你們的耳目,我曾經生活,
做你們的心,我永遠不屈服。
一九四四年一月十八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