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了就完了吧,没有什么可说的,也不必多说什么。原没打算以此治国平天下,今天也就用不着以“呜呼”收场,以示其一片忠心。至于这十期的作品是好是坏,我们愿听别人批评,自己不便于吹,也不便于贬。天下大事都有英雄俊杰在那儿操心,我们只向文海投了块小石,多少起些波圈,也正自不虚此“避”。若一定得说说,我们曾为这小刊物出过几身汗倒是真的。刊物小并不就容易,用五六百字写一篇东西,有时比写万言书还难一些。要好,要漂亮,要完整,要有意思,就凭那么五六百个字?为录避暑之话而出汗,自己找罪受而已;往好里说,这是我们努力,可是谁肯给自己叫好呢。
还有一层也须说到,因为这只有我们自己晓得:我们的避暑原是带手儿的事,我们在青岛都有事作。在这里,我们并不能依照“避暑生活”去消磨时日;况且我们也没都能在青岛过这一夏呢。克家早早的就回到乡间,亚平是到各处游览山水,少侯上了北平,伯箫赶回济南……这就又给了许多困难:短文既不易作,而有事者有事,行路者行路,不幸而有三两位交白卷,塌台乃必不可免。我们不想夸奖自己,可是说到这儿没法不自己喝声彩了。事实胜于雄辩,我们说十期就出了十期,而且每期是满膛满馅!这必得说是我们的纪律不错。在艺术里,演剧与奏乐必须有纪律,“随便”一定失败。文艺也须有纪律还是由办这小刊物得来的经验与觉悟,文人相轻,未必可信;而杂牌军队,必难取胜。于此又来了点感想:假设能有些文人,团结起来,共同负责办一个刊物,该谁写就写,该修改就得去修改,相互鼓励,也彼此批评,不滥收外稿,不乱拉名家,这个刊物或者能很出色。“避暑录话”未能把这些都办到,可是就这短短时期的经过,可以断定这个企冀不是全无可能。纪律是头一件该注意的事,自然也是最难的事。
无论怎说吧,“避暑录话”到了“完了”的时候,朋友散归四方,还在这儿的也难得共同写作的机会,想起来未免有些恋恋不舍。明年,谁知道明年夏天都准在什么地方呢;这个小刊物就似乎更可爱了,即使这完全是情愿上的。
“完了!”
原载1935年9月15日《青岛民报·避暑录话》(第十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