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节月日一概被我遗忘;
今天醒来忽然听着爆竹的声浪,
才使我知道今天就是端阳。
遥想这时的故乡也正爆竹连天,
遥想故乡的弟妹也正喜笑言喧;
但是我,我还在棕网床上辗转,
想起来呀真不禁肝肠痛断!
前年的五月我还在枯燥的学校,
去年的五月我又在争斗的营巢;
满望今年的五月在家里团聚一遭,
谁知又要流落在这文明的囚牢!
我现在既被这文明的囚牢监禁,
在这里几乎不敢稍为一动;
唉!唉!我亲爱的祖辈,我可怜的樱容,
别了!别了!我永远不能再和你们相逢!
祖辈哟,虽然现在天气既经很热,
但围着我周身的还是一片白雪;
这白雪如今现出了你们的颜色,
我知道你们现在呀正因我而悲恻!
啊!在这样肮脏污浊的囚牢,
在这样冰冷残酷的雪窖;
怎及在你们温柔慈爱的怀抱,
但事既如此,我又怎得不逃!?
我自幼就是傲骨而不肯被人欺凌,
我成年又怎能不反抗剥削我们的敌人,
当我知道了只有工农才能代表未来的光明,
我又怎得不毅然决然投入他们的战阵?
啊!我自投入他们的队中,
莫不极力地摒除小资产阶级的行动;
虽然没有多大的成绩为工农进贡,
但是,自信呀从来没有怠工!
正是因为不敢怠工的缘故,
祖辈呀,我几乎要弃你们而不顾;
固然我知你们为此莫不流泪而怅惆,
但我相信工农比你们无论如何都要痛苦!
谁知我这样的意志只促我走入囚牢,
我这样的决定只把我陷入雪窖,
祖辈呀,若果你们现在知道我的苦恼,
我相信你们一定要为我呀担忧心焦!
但是我并不因此而自怨,
身虽既经冰冷,血却还在沸腾;
别了!别了!我永远不能再和你们相见,
现在呀我就要去与敌人死战!
啊!我可怜可悯而被我摈弃的樱容,
你不要呀因我的永别而心痛;
其实我就是永远留在家中,
你我也是永远不能相容!
你也不要怪我这浪人薄情,
我们俩人都是社会的牺牲;
假如你是因此而怒愤,
那末来吧,我们同入这个战阵!
现在我们的敌人益发狡猾,
现在我们的前途益多磨折;
我知道此去难免流血,
但我反觉无限的欢悦!
流血!流血!血是我们的圣水,
它将润泽枯燥的大地;
更将把我们的敌人淹死,
流血!流血!快把我们的血流遍寰宇!
他们有钱人现在穿着红红绿绿,
他们有钱人现在准备鱼鱼肉肉;
我这穷人只好把自己的鲜血染红自己的衣服,
只好勇敢直前去吞食敌人的肠腹!
啊!我不悲哀,我不失望,
我不忧愁,我不心伤;
我要勇敢地战死沙场,
我不希望呀有明年的端阳!
一九二八,六,二十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