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皮风扇在头顶切割着月光，我数着第七次叶片剐蹭到不明硬物的异响。这声音从上周更换新风扇后就如影随形，教导处说这是轴承磨合的正常现象，但此刻我分明看见旋转的扇叶间卡着半片指甲。

　　凌晨三点的月光把课桌纹路照成血管走向，那些被历代学生用圆规刻下的公式与脏话，正在木质纹理里蠕动。我伸手按住桌面上凸起的"早"字刻痕——那是前桌张磊退学前留下的最后印记——却摸到类似结痂的触感，指腹瞬间沾满铁锈味的黏液。

　　走廊尽头的铜钟突然震颤，本该清脆的报时声裹着粘稠的嗡鸣。我抓起眼镜时镜腿渗出青苔，镜片上映出的教室正在褪色：墙上的流动红旗化作剥落的血痂，课程表上的油墨字迹扭动成蠕虫，值日表里所有名字都被黑色黏液覆盖。

　　"陈默同学。"班主任的声音从后门传来，过于标准的发音像是留声机卡带，"你的错题本需要回炉重造。"她怀中的一摞作业本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，最上方那本封皮分明是我的学号：20230907。

　　我后退时撞翻了保温杯，枸杞在积水里膨胀成眼球状。水渍蔓延到讲台边缘，那些被无数粉笔灰填满的地砖缝隙，此刻正涌出细小的齿轮与弹簧。班主任的高跟鞋声突然变得密集，仿佛有八条腿在同时敲击地面。

　　"认知矫正室在等你。"她的影子爬上墙壁时分裂成蜈蚣形态，触须般的肢体扫过光荣榜，那些模范生照片的嘴角立刻被缝线提起。我的运动鞋底突然粘在地面，低头看见瓷砖缝隙伸出无数透明触须，正顺着鞋带攀爬。

　　穿过走廊时，我发现宣传栏里的科创作品全部变成了金属刑具。"多功能课桌椅改进方案"下方陈列着带镣铐的座椅，"校园绿化创意"展区摆满尖刺状的人造植物。布告栏上的处分通知单正在融化，红色公章晕染成血手印的形状。

　　消毒水的气味在二楼拐角变得浓烈，我这才注意到整面墙的绿漆都在起泡剥落，露出后面生锈的金属管道。管道表面布满抓痕，某处凹陷里卡着半截断甲，旁边用血歪歪扭扭写着：不要看标本室镜面。

　　所谓的认知矫正室堆满蒙尘的仪器，正中央的金属躺椅延展出束缚带。班主任从保险柜取出浸泡着溶液的玻璃罐，我认出里面漂浮的是林小满的声带——那个总在早读课偷偷写诗的女生，上周因"声带息肉"休学了。

　　"这是最新型的认知过滤器。"她戴上橡胶手套，罐中液体开始沸腾，"能帮你清除那些...不合规格的思维褶皱。"当机械臂按住我太阳穴时，墙上的爱因斯坦画像突然流下血泪，他手中的质能方程公式正在变异成锁链图案。

　　玻璃罐里的声带突然剧烈震颤，发出类似粉笔划黑板的尖啸。所有仪器表盘同时爆裂，绿色液体从管道喷涌而出。我趁机撞开通风窗，却看见窗外不是熟悉的操场——生锈的铁丝网外，无数一模一样的校舍正在月光下蠕动，每扇窗户都伸出沾满墨迹的手。

　　远处传来早操广播的旋律，但歌词变成了："第一节颅腔拉伸运动，一二三四，脑前额叶要压平..."我的手腕突然刺痛，学号不知何时烙成了条形码，在月光下泛着扫描仪的红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