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熱!汗水不停地涌出額頭,一匯成粒珠,就“嘶”地一下帶着一股熱氣淌進眼裏。偏巧手被細繩捆着,自然沒法伸出來擦拭。本想晃動一下腦袋,改變汗水的流向,可當即感到――陣劇烈的眩暈,只好遺憾地打消這一念頭。這時,汗水毫不留情地潤溼了眼瞼,沿着鼻翼流到了嘴邊,一直流到下巴底下,實在令人難忍。
他剛纔還一直睜着雙眼,死盯着的熱發白的天空和葉子耷拉着的麻田。可在汗如泉涌後,他連這個都無心去看了。劉某這才體會到了汗珠滲進眼裏的滋味。這時,他一副屠宰場上的羔羊的神態,老老實實地閉上了雙眼,一動不動地讓烈日烤曬。這一來,臉也好,身體也好,裸露部分的皮膚漸漸感到發痛。整片皮膚行將四分五裂似地繃得很緊,皮膚本身當然完全失去了彈力。全身到處都是火辣辣的――完全可以用這個詞來形容那種刺痛。這比流汗要痛苦得多。劉某有些後悔不該接受蠻僧的治療了。
然而事後看來,這還不是最痛苦的階段--這時,他喉嚨開始發乾。他也知道有個叫曹孟德什麼的人,謊稱前方有梅林,以解軍士之渴的故事。可在眼下,無論他怎麼想象梅子的酸甜,喉嚨的乾渴依然如故。他試着動動下巴,嚼嚼舌頭,嘴裏仍像着了火。如果枕邊沒有這隻陶瓷缸,他肯定多少還能忍受一些,問題是香醇的酒味從缸口不斷向他的鼻子撲來。也許是心理作用吧,他甚至感到那酒香越來越濃。劉某心想,哪怕只看看酒缸也好,於是睜開眼睛,翻起眼珠拼命往上看,但只能看到缸口和鼓出的缸身上半部。雖說只能看到這些,但他腦海裏浮現的,卻是滿滿一缸黃澄澄的美酒。他不由得用乾燥的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脣,但仍不見有唾液分泌出來。眼下連汗水都己被曬乾,不像剛纔那麼流淌了。
這一來,又有兩三次劇烈的眩暈。頭從剛纔起就頻頻作痛。劉某心中開始怨恨起蠻僧來,同時又怪自己爲什麼要聽信那傢伙信口雌黃,來受這種糊塗罪。嗓子越來越幹,胸口莫名其妙地想吐,忍也忍不住。劉某終於絕望了,打算向枕邊的蠻僧提出停止治療的要求,於是喘着粗氣開了口……
就在這個節骨眼上,劉某感到難以言狀的一團東西正緩緩地從胸口向喉嚨爬上來。這東西既像是蚯蚓在蠕動,又像是壁虎往上蹭。總之是一種柔軟的物體,以一種柔和的動作,順着食道一點一點地向上拱。最後,這東西硬是擠過喉節,猛地穿過口腔,乘勢竄出嘴外。
與此同時,陶瓷缸那邊“啪嗒”一聲傳來了什麼東西落入酒中的聲音。
聽到這聲音,蠻僧立即擡起一直穩坐的屁股,一邊解開捆在劉某身上的細繩,一邊說:“酒蟲出來了,放心吧!”
“出來了?”劉某哼哼着,拾起暈頭轉向的腦袋,忘卻了難忍的乾渴,就那麼裸着身子,向缸邊挪去。看到這一情景,孫先生也趕緊用白羽扇遮着陽光,急匆匆向兩人這邊奔來。三人一起向缸裏窺看。只見酒中有一個肉色像紅土一般、小鯨魚似的東西在遊動。那東西長約3寸,有口有眼,好像在邊遊動邊飲酒。看到這東西,劉某當即感到一陣噁心……